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熾熱火焰掠過地面, 驅散了想要襲擊他們的植物。救援者拍動雙翼,融入血絲的蒼白骨骼堅硬輕盈,被鋼架噴射器托起飛在空中。

它渾身上下被細密鱗甲包裹, 反射出金屬特有的寒光。乍一看就像是座沖進戰場的小型堡壘,充滿勢不可擋的沖擊性。

梅森有一瞬間卡殼,眼睜睜看著骨龍落在身前。這只鋼鐵巨獸向著狂亂的植物張開嘴, 喉嚨深處隱約可見發亮的鋼鐵炮口。體內安置的小型動力爐迸發出強勁火力,源源不斷地將向噴射器供應燃燒油, 化作噴吐而出的烈焰。

這種火焰含有極其細微的助燃油物質,能夠緊緊貼在目標上, 極富易燃性。植物在這樣的範圍攻擊下毫無反抗之力, 紛紛燒成了焦炭。其他被激怒的植物猛然伸長,向著鋼龍狠狠抽去,卻被一道從天而降的雷霆劈碎。

出手的血脈者停在空中神色冷漠。來救援的不僅有骨龍, 還有飛在天上的十六位龍裔。

他們是特意選出來的幼龍護衛隊,皆處於半龍化狀態, 身手矯健強悍。面對想要傷害骨龍的植物, 個個眼中燃燒著怒火。幼龍見到人類就義無反顧地沖了過去, 機械城的動力加速器太快,他們居然沒能跟上。

如果幼龍真的出了什麽事, 他們該怎麽回去見族人?

龍族生而為王, 龍裔也繼承了這一點。為首之人擡起手來,身後數十位血脈者齊齊出手。轟然砸落的雷電火冰仿佛晴空暴雨,狠狠地砸在了荒原之上, 在湧動的翠綠中撕開了一道道巨大傷痕。

骨龍對自己的出場別提多滿意了, 它很是驕傲地往紅發青年面前一躥,帶起一陣風聲, 險些直接撞在對方身上。

看在此人與奸商熟悉的份上,實驗品甩了一下尾巴將橫沖直撞的龍攔住。

被迫緊急剎車的龍不滿極了。它的身形屬於幼龍,因此在調配發音器的時候,機械城直接選擇了童聲。聽起來分外稚嫩。

“你為什麽要阻止我見奧雷烏斯?”

他話音剛落,原本正在攻擊植物的龍裔護衛軍齊齊調轉方向,將武器對準了蛇尾少年。後者毫無畏懼地瞥了回去,嘶嘶回應:“你這樣撞上去,就可以在醫院裏看到他了。”

即便骨龍身高足有數米,與光尾巴都有十來米的少年相比還是有些黯然遜色。一大一小視線相對,無聲燃燒起劈裏啪啦的戰火。

作為中心的紅發青年緩一會兒才回過神來,循著血液建立的聯系遲疑望去:“...骨龍?”

對方忙不疊點頭,尾巴歡快地甩來甩去,將地面上的植物殘渣抽得粉碎:“是我!我終於找到你了,奧雷烏斯。”

梅森本來還擔心骨龍被發現後抓去做實驗,卻不料對方混得比自己還好,有了一支貼身保護的小隊。

在他們說話的時候,龍裔護衛隊已經換了一種攻擊方式。與那些流浪血脈者或者家族養的血脈者不一樣,龍裔們個個都是財大氣粗的主。每個人身上光槍都有不下兩把,在領導者的命令下統一填充火焰子彈,沖著滿地植物砰砰砰地開槍,爆裂的火光炸個不停,狠辣得讓植物見了以後都要恐槍。

另有聲音在遠處此起彼伏,那是前來救援的其他人。放在科技時代也是相當震撼的一幕,饒是已經適合了這個世界的梅森都哽了半天,沒能說出一句評價。

我已經是一個成熟的穿越者了,不應該再為這種小事而震驚...可你們最初是個西幻世界啊!?

最後一絲稀薄幻想煙消雲散。骨龍眼眶中的火焰歡快跳躍,得意地等待誇獎。

“我找了你好久,先是去了一趟東部戰場,可你不在那裏。我在戰場上遇到了龍裔們,他們沒認出我。”

說到這裏,它的聲音忽然低了一些,鬼鬼祟祟地往天上瞥了一眼,抓緊時間和對方說悄悄話。

“他們帶我回了龍裔駐地,我告訴他們,我是被愛德華死前喚醒的龍,因此有著他的記憶。其他事情都忘記了,只記得自己是你的契約龍,必須找到你。龍裔們經過商議,決定帶我來見你。我們到帕廷頓城才知道你已經來西部了,沙肯子爵迎接了我們,還幫我和機械城牽線,為我加急打造了一身專屬裝備!”

說到這裏,幼龍炫耀地抖了抖翅膀,尖銳鋼刺晃得人眼生疼。這身完全模擬巨龍身體構造的鋼鐵鎧甲只有龍骨能夠承擔沖擊力,放在其他生物上都有因反作用力受傷的可能。

“現在最要緊的事情是給我一個名字,愛德華的名字已經不能用了,你給我取一個吧。可別讓我露餡了。”

它憂心忡忡地提醒對方,生怕自己的謊言被戳破。梅森萬萬沒想不到有一天還要被對方教怎麽說話,一時無言。

在龍裔的強火力下,周圍暫時安全了。護衛軍收起翅膀降落,一雙雙立瞳直勾勾望向紅發青年,充滿來自食物鏈頂端強者的審視。

他們正在評估。

他是否有資格承擔龍的信任?是否有能力成為龍的同伴?在黑霧前時代,那些強大而古老的巨龍只會與人類中最強大堅韌的勇士同行,這是世界上僅此一條的巨龍,龍裔們更不可能將它交給無能之輩。

紅發青年的目光與龍裔們相撞,帶著一絲漫不經心。幼龍垂下頭去拱他的手,似乎還想讓他多聽自己說說話。兩者之間默契渾然天成,不容任何人插手。

而對方嘆了口氣,有些無奈地摸了摸它的腦袋,輕聲道:“尼德霍格,別鬧。我正在與你的族人們對話呢。”

幼龍勉強安靜下來,紅發青年走向守衛隊,主動向其中最強的龍裔伸出手。他說的不是人類的語言,帶有更古老艱澀的韻律。

龍裔的眼神微微波動,握住了他的手,同樣以龍語回答:“我沒想到,原來現在還有人會用龍語。”

龍語天生具有廣泛的聲域,沒有特殊的發音結構很難學,人類想要學會更需要千百萬倍的努力。除此之外,與龍結締契約的人也會得到使用龍語魔法的能力。

這是奧雷烏斯剛剛從骨龍那裏得知的東西,於是他緊急兌換了五分鐘的龍語通曉。

拜這幾句龍語所賜,龍裔面向他的態度已與最初完全不同,紅發青年笑了笑:“作為和龍同行之人,掌握龍語是基礎。我是奧雷烏斯,很高興見到你。”

他向龍裔微微俯身,以掌心按在左肩,滑到右邊,最後在額頭、心臟與嘴唇上各點了三下。象征勇氣、智慧與榮耀。

看到這個動作,龍裔的眼睛亮了起來。身後的守衛隊們一聲不吭,沒有龍裔不認識這個禮節。

它來源於第一個龍騎士與龍的相遇。變成人形的龍混入了人類的角鬥場,遇到了來挑戰的騎士。人類向著衛冕的龍俯身,抽出長劍說:“賭上我的勇氣、智慧與榮耀,以手中的劍起誓,我將對你發起挑戰。”

此後,想要成為龍騎士就有了一個不成文的規定:無論輸贏,要和龍打一架。

這些龐然大物天生就站在常人無法抵達的高處,極少有人願意與它們為敵。戰鬥讓龍更加了解自己的騎士,也讓騎士們得以獲得龍的認可。

而在黑霧時代,幼龍自然不會主動和契約者打架。職責就落在它的親族身上。

龍裔笑了。他有一頭燦爛的金發,瞳孔恍若晨曦流光。被收起的龍翼重新張開,散發出蓬勃的戰意。

此刻,他象征著全體巨龍對眼前騎士的認可。縈繞的光霧攏於掌心,金龍龍裔回答:“現在還不是時候,但我已收到了你的請求。等回到釘鎮,讓我來看看你的實力吧。”

自然的力量是可怖的,但仍不敵人類的齊心協力,幾個小時後,這片曾經茂盛的荒原就變成了一片破敗遺骸。

大地重歸荒蕪,卻讓人感到安心。唯一可惜的是當他們再入基地,黑霧信徒們已經全部消失,其餘實驗品也在混亂中喪生。

前來營救的貴族們望著從火焰餘燼中走出的兩人。鋼鐵巨龍護在紅發青年的右側,背後跟隨著一隊裝備整齊、冷漠高傲的龍裔護衛隊。半人半蛇的青年跟隨在黑袍商人左側,鱗片碾碎地面上焦黑的枯枝,毫無感情的猩紅蛇瞳掃視著敵人,卻在對方隨口吩咐下乖巧如愛犬。

千裏迢迢搬來救兵的丹砸了咂嘴,忽然覺得自己有點多餘。

有這樣兇悍的血脈者保護,哪還需要他苦心孤詣跑了那麽遠叫人來?先祖太爭氣有時也讓人覺得頭疼。金發貴族在心裏長嘆了口氣,丟開手裏的□□,向奧雷烏斯一把抱了上去。

“歡迎回來!”

他真心實意地說道。

血脈者們匯合後再無顧忌,合力將這片地暴力地犁了一遍。實驗基地裏的黑霧信徒已趁機撤離,沒拿走的東西皆被全部毀掉。實驗品們死傷殆盡,無一幸免。

為了保險起見,他們特意在這裏留了一支觀察隊。留守人員在這裏呆了整整三天,確認黑霧信徒徹底拋棄此處基地後才開始撤退。

當人類的身影從黑霧中消失,不知過了多久,地上的灰燼中忽然有什麽東西動了一下。

許久之後,一支細嫩的新芽頂開土石,舒展開青翠色澤。

.......

黑霧信徒的事情引起了軒然大波,為奧雷烏斯家族的貴族試煉加了大分。

誰都沒想到他們動手這麽快且果斷,羅家族血脈者們喜不自禁,一時間到哪都是帶笑的。

伯特萊姆家族特意來訪,詢問了奧雷烏斯詳細情況,憂心忡忡地離開了。

丹悄悄告訴他:“西部邊界是由他們三個家族分開管理的,先前派去東部丘陵調查的家族就是他們的附庸。”

這之後的事情對他們沒影響,眼下最重要的還是十二圓桌試煉。受東部丘陵事件的刺激,其他家族血脈者全都加快了進度,還真找出了幾個隱蔽的探子。

這些探子被發現後立刻自殺,沒有留下一絲線索,卻在無形之中增添了緊張的氣氛。原本被忽視的區域重新勘察,釘鎮之間加強聯絡。梅森一邊用奧雷烏斯去挑戰龍裔,一邊披著奸商的殼子,在屋裏面對實驗品感到頭痛。

半人半蛇的實驗品盡可能蜷縮起身體,向黑袍商人謙卑地低下頭來。梅森盯著對方非人的臉,語氣覆雜地詢問:“所以說,你是北部的貴族後裔?”

“是的,我的父母都已去世了。我雖然成為了血脈者,卻沒有通過繼承爵位的測試。”

貴族名號是可以世襲的,不過後代必須是足以履行職責的血脈者。如果沒有通過實力測試,這片領地就會交由其他人負責。

少年在離開領地後變成一個流浪血脈者,靠著接任務為生。他經歷了許多危險,最後流落到了西部。這裏是流浪血脈者最大的聚集地。

高濃度黑霧催化了大量汙染獸,流浪血脈者們依靠販賣怪物材料為生。在一次黑霧探險中,他所在的隊伍不巧撞上了一群黑霧信徒。同伴將最弱的他丟棄,使其淪為了黑霧信徒的實驗品。

他的血脈是秘紋蛇,這種怪物具有極其強大的生命力,毒液會讓獵物流血而死。在發現他良好的適配性後,那些黑霧信徒將他與一條秘紋蛇進行了融合。

實驗品眼中盡是恨意,他緊緊捏起拳頭,隨後深深地吸了一口氣,將自己的經歷向眼前黑袍人盡數闡述:“等我醒過來就已經變成了這樣,謝謝您救了我,我願意為您做任何事。”

“你叫什麽名字?”

“...我希望得到一個您賜予的名字。”

少年低下頭,在對方的沈默中心臟砰砰直跳。

這是那條鋼龍給他帶來的靈感。名字是一種認可,他已經無處可去,只能祈求對方的收留。少年的嘴唇動了動,聲音越發微弱。

“過去的我已經死了,現在我只是您的所有物。請您給我一個名字吧,我會像珍惜生命一樣珍惜它。”

奸商似笑非笑地盯著他,好似看透了內心的全部想法。少年惴惴不安,緊張得有些發抖時終於聽到了回答。

“白。”

一只手落在他的頭上,少年的尾巴傳來撕裂般的痛苦,淒厲慘叫從他的喉嚨裏湧出,畏縮著不敢有一絲一毫反抗。

好似過了一個世紀那麽漫長的時間,滿身是汗的少年跪在地上,模模糊糊聽到對方重覆道。

“你的名字就叫白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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